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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阴一阳”解
《易传》有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句,说者多誉为辩证法之精华,诚然。可是细究其何为“一阴一阳”时,众人的理解却参差错落,莫衷一是。事关元典名句之奥义,非同小可,值得一辨。
(一)
按“一甲一乙”形的成句,汉语中所在多有。其“一甲”和“一乙”,常为两个同类而对立的方面、事物、状态或动作;二者之间,可以演绎出全部辩证法的内容;当然在实际中,在具体的成句中,通常总是只取其一种含义,突出其一个面孔,用以表示一定的意谓而已。
例如“一薰一莸”。语出《左传·僖公四年》之“一薰一莸白龟山水库,十年尚犹有臭”。它所说的,只是草木中两种不同气味的小草,为的是用来象征善与恶的两种德行。因而这样的“一甲一乙”,只有“一个甲”“一个乙”这样的简单并列的意思,不含更多内容。
又如“一粥一饭”。语出朱柏庐《治家格言》之“一粥一饭,当思来处不易”。它所说的,也是两件简单并列着的东西;不过这两个“一”在此,更有强调事物之微细的意思,谓虽是一粥一饭,亦当思其不易。陆游《金山寺诗序》的“一草一木,……皆森植可爱”句,亦然。此外,《易·坤·文言》有“臣弑其君,子弑其父,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来者渐矣”之例,它以两“一”并列,来强调时间之短暂,当然也属此类。
有时并列两一,意在突出二者的对等,如《孙子·谋攻》所谓的“一胜一负”。它说:“知彼知己,百战不殆;不知彼而知己,一胜一负;不知彼不知己,每战必殆。”这里的一胜一负,除去一个一个的意思外,显然还有二一添作五,各占百分之五十的对等意思。
以上这些当作一件一件、一个一个来解的“一甲一乙”句,虽说其甲乙或呈对立架势,但是整个句子仍只止于对事物作静态的描述和展示而已,并未因对立而涉及事物的运动变化与发展;这些可以归结为此类句型的一种用法会昌县教育局,姑谓之为文学的用法。此外,更多的时候,“一甲一乙”句中的两一,常以其对立表示事物的动态变化和发展,显现事物的辩证本性,其意义遂丰富多了;那是又一种用法,可称之为哲学的用法。
例如“一张一弛”。语出《礼记·杂记下》:“子贡观于蜡。孔子曰:‘赐也乐乎?’对曰:‘一国之人皆若狂,赐未知其乐也!’子曰:‘百日之蜡,一日之泽,非尔所知也。张而不弛,文武弗能也;弛而不张颜韵ycy,文武弗为也;一张一弛,文武之道也。’”这个“一张一弛”,便不再是上述那种“一个”甲、“一个”乙的简单并列的意思了;它想表达的是“一时”须张、“一时”须弛,以此造成宽严相济、劳逸结合的局面,并由此而有儒家所倡的那种勿走极端秦朝悠闲生活,得其中道的意味。这两个“一”,是处于动态中的。
又如“一龙一蛇”(龙、腾,蛇、蛰,喻士人的或出或处)。《管子·枢言》说:“……先王贵周。周者,不出于口,不见于色,一龙一蛇,一日五化……。”《庄子·山木》说:“若夫乘道德而浮游,则不然。无誉无訾,一龙一蛇,与时俱化,而无肯专为。”《淮南子·俶真训》说:“至道无为,一龙一蛇金马岛战役,盈缩卷舒,与时变化。”《后汉书·冯衍传》说:“风兴云蒸,一龙一蛇,与道翱翔,阎晶晶与时变化,夫岂守一节哉!”这些“无肯专为”、“与时变化”、“岂守一节”等等,都是“天下有道则见,无道则隐”(《论语·泰伯》)的意思,都可缩略而为一个“时”字。孟子曾赞孔子为“圣之时者也”,那个“时”,便是能够一时为龙一时为蛇的意思;它比起“圣之任”“圣之清”的专为、“圣之和”的折衷来,都要高出一筹。
与时变化的结果,有时导至由正而反,由反而复,形成一条整体上的循环路径。这种路径,也常被用“一甲一乙”的句型来表示;最典型的例子,当推评价三代历史时习用的“一质一文”说。
《史记·平准书》太史公曰:“是以物盛则衰,时极而转,一质一文,终始之变也。”此处所谓的终始之变,指的是终即始始即终的循环;因而这样的两一用钱折玫瑰,便不仅不是一事一物的并列排比,也不简单是那一时一节的迭运推移,而是以一甲一乙的简明形式,来显示一条完整的发展路径,表露出对复杂的对立统一规律的某种理解窦家媛。
这样的意思,在《白虎通》的《三正》篇中,说得最为清楚,其文有曰:“王者必一质一文者何?所以乘天地,顺阴阳。阳之道极则阴道受,阴之道极则阳道受,明二阴二阳,不能相继也。” 二阴二阳不能相继,能相继的只能是阳极而阴受、阴接而阳受,即一阴接一阳、一阳接一阴的交替,于是便形成了“文质再而复”的终始循环。孔子观殷夏所损益,夸百世之可知,谓周监于二代,遂郁郁乎其文,其所恃的无非也是这个一文一质循环不已的套路。
(二)
“一甲一乙”句型中的佼佼者,当然首推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。对于这个“一阴一阳”的含义,引用者往往以为浅显直白,不说自明,很少有谁费力去给以诠释的。所以在通常情况下,总需有待读者仔细推敲上下文义梁紫丹,方能得其所指;而那时将往往发现,各位引用者对于“一阴一阳”的理解,原是相当分歧的。
发现分歧,通常会去求教于权威的解释。这句话的权威解释者,应该是通行本的《十三经注疏》。可是恰恰正是这部注疏常宣灵,把池水搅得最浑。其《周易正义》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句,载韩康伯注云:
道者何?无之称也,无不通也,无不由也,况之曰道。……阴阳虽殊,无一以待之;在阴为无阴,阴以之生,在阳为无阳,阳以之成,故曰一阴一阳也铁网蛛丝。
韩氏的解释有点迂回,其逻辑简单说来就是:道是无,所以“之谓道”的“一阴一阳”,也不会是有兰炼二中,而只能是无。同一节的孔颖达疏解是:
一谓无也。无阴无阳,乃谓之道。一得为无者,无是虚无,虚无是大,虚不可分别,唯一而已,故以一为无也。若其有境,则彼此相形,有二有三,不得为一。故在阴之时而不见为阴之功,在阳之时而不见为阳之力,自然而有阴阳,自然无所营为,此则道之谓也。
孔氏的疏解不敢破注男人帮bt下载,其逻辑简单说来就是:一是无,一阴一阳就是无阴无阳,所以其“之谓”的道,也是无。
二位权威解释者,一位说道是无,所以一是无;一位说一是无,所以道是无。因果互异,首尾倒颠,迷离扑朔,无可适从。万幸的是邦奇威尔斯,勿论他们如何相左,总算道出了一种哲学观点,足以供人思考;遗憾的是,他们在注疏中,全然未曾理会一甲一乙句型的习惯用法,率尔指“一”为“无”,未免过于随意了。
权威解释既然不稳,我们只好求助于大师。一位伟人说过:
中国古人讲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,不能只有阴没有阳,或者只有阳没有阴。这是古代的两点论。形而上学是一点论。(《选集》第五卷)
这是从一个阴、一个阳的二者并列,来理解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的。其哲学背景是两点论。此论影响甚大,许多当代著述都奉之为圭臬,如某书曰:
一阴一阳之谓道这个命题,是说天地万物宇宙整体都是由阴与阳这两大对立的势力所构成,……(二者)相反相成,协调配合,使整个世界焕发出蓬勃的生机。
又如某书曰:
(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命题,)明确地肯定事物之中一阴一阳两种力量或因素,既统一又对立,乃是事物变化日新、生生不已的内在根据。
这种指“一阴一阳”为两大势力的简便说法,非自今日始,其实古已有之。例如:
圣人知道之难言也,故借阴阳以言之,曰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崔敏奇。一阴一阳者,阴阳未交而物未生之谓也;喻道之似,莫密于此者矣。阴阳一交而生物,其始为水;水者有无之际也,始离于无而入于有矣。(苏轼《东坡易林》卷七)
《易》者,一阴一阳之谓也。震兑,始交者也,固当朝夕之位。坎离,交之极者也,故当子午之位。巽艮虽不交,而阴阳犹杂也,故当用中之偏。乾坤,纯阴纯阳也,故当不用之位也。(邵雍《观物外篇》)
他们规定“一阴一阳”为阴阳未交万物未生时的存在,这是不难想象出来的一种宇宙生成论的最方便的说法。只是此说难以解答的问题是,阴阳未交,爿然各别,寂兮不动,将如何由未交跨入相交,其第一推动力量将来自何方?有鉴于此,所以另一些人不取静态并列之说,而更乐于从动态来理解“一阴一阳”蜂鸟牌,如:
一阴一阳,是道也。能继继体此而不已者,善也。……仁者不已其仁,始谓之仁;知者不已其知,方谓之知。……
一阴一阳,不可以形器拘,故谓之道。(张载《易说下》)
这里反复强调继继体此一阴一阳而不已,方得谓之善,谓之仁,谓之知;足见那被继被体的一阴一阳本身,首先便是变动不居的,处于流行之中的某种过程。另外,他说“一阴一阳不可以形器拘”,那是在强调:“一阴一阳”并非有形有象的实在,它超乎形器之上,“故谓之道”。而“阴阳”则不然,它们是可以形器拘的、实在的形而下者,因而阴阳只是器,不是道。“阴阳”与“一阴一阳”的这种区别,在后来朱熹的语录中,有着更明晰的复述:
问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。曰:此与“一阖一辟谓之变”相似。阴阳非道也;一阴又一阳,循环不已,乃道也。只说一阴一阳,便见得阴阳往来循环不已之意,此理即道也。(《朱子语类》卷七十四)
阴阳是气,不是道;所以为阴阳者,乃道也。若只言“阴阳之谓道”,则阴阳是道。今曰“一阴一阳”,则是所以循环者乃道也。一阖一辟谓之变,亦然。(同上)
阖和辟,本身不是变;一阖一辟方得谓之变。阴和阳,本身不是道;一阴又一阳,循环不已,乃道也。可以看得出,张载和朱熹,都是从动态来理解一阴一阳、从大化流行来理解道的(细析起来,二人又有不同,一曰一阴一阳为气,一曰一阴一阳为理;此处从略)。
后来戴震在《读易系辞论性》中也说:
一阴一阳,盖言天地之化不已也,道也。一阴一阳,其生生乎?其生生而条理乎?以是见天地之顺,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。
一阴一阳不仅是“化而不已”的,“生生”的,而且还有其“条理”;这便是运动不已中的道,是规律性的运动变化和发展。
(三)
总起来看,对于“之谓道”的“一阴一阳”,存在过两种不同理解:一是静态的、一个阴与一个阳,二者并列或对立;一是动态的、一时阴又一时阳,二者交替或循环。简单点说就是:一主对待,一主流行;一重实在,一重过程。
其实阴阳之对待与流行,可以视同体用关系。以体言,则为对待;以用言,则为流行。而其对待之体,必发而为流行之用,流行之用,又不能不依附于对待之体;此体此用之统一,便是道。因而,《易传》所谓的“道”,既有一个阴一个阳的不易之体,又呈一时阴一时阳的变易之用;从而《易传》所谓的“一阴一阳”,包含有这静动体用两方面的含义,忽略任何一方朴恩惠,都将是片面的。
程颐有一段话说得好:“离了阴阳更无道。所以阴阳者是道也。阴阳,气也;气是形而下者,道是形而上者。”(《二程遗书》伊川先生语,卷十五)这里有三层意思:离阴阳无道,即阴阳非道,所以阴阳为道;这种区分,值得我们认真注意。
《系辞传》上有句话叫“通乎昼夜之道而知”。所谓的“昼夜之道”,便是一阴一阳之道,便是一阴一阳之道的具体表现,也是我们理解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的最好引导。人们都懂得,昼是昼,夜是夜;昼不是夜,夜不是昼;昼与夜相对待。由此我们可以说:“一阴一阳”即是一个阴、一个阳或一阴非一阳;这是此种句型的一层意义。与此同时,人们还都能懂得,昼夜之间,还有一层昼长则夜短、昼短则夜长,昼来则夜往、昼往则夜来的交替流行的关系,它显示出,昼不在夜之对,而在夜之内。这是“一阴一阳”应该理解为一阴又一阳、一阴即一阳的又一层意义,更深邃的意义。照易传的说法,懂得昼夜之间的这些关系和意义,就叫“通乎昼夜之道”,就是智者了。
原载《清华大学学报》2004年第一期
本文转自”若木学堂“公号,特此致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