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随笔】杨建立：独过中秋-求道以恒

独过中秋
秋在我的心中是悲凉的，夸利亚雷拉总有一种萧瑟和肃杀之气，即便是在中秋节，也有些许的伤感。我一直想，这大约因我青少年时期迷恋唐诗宋词所致，使这悲情的种子深埋于灵魂，也使我常常活在古人的世界。如今半百，老气横秋，这种情愫便尤为浓烈，如陈年酒酿，醇厚绵长。
中秋不过是时令之节武之机铠，在先秦之时乃为祭月之日。《礼记?月令》有载：“天子春朝日非梦卡盟，秋夕月。”可见这是一个极其隆重盛大的国家宗教典礼。从先民祭祀的一般性内容可以想见，秋夕之祭，不外乎天地之颂先生你哪位，祖先之敬，农耕祈福这三重内容。既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宗教性节日，那么它就具有一定的严肃性，也有着更深切的存在意义。既涉及到深刻的生命意涵，也涉及到深广的生活领域。
然而，这一神圣性的宗教节日渐趋世俗化，最后以另一种形态展示在魏晋人的生活之中。魏晋乐府《子夜四时歌?秋歌》十八首中有云：“清露凝如玉，凉风中夜发。情人不还卧，冶游步明月。”这里已现文人孤赏，忧思怀人之情。又一首云：“秋风入窗里，罗帐起飘扬。仰头看明月，生姜发芽能吃吗寄情千里光。”怀思不仅是这两首诗中的中心主题，而且贯穿在整个十八首秋歌之中。秋节多生怀思情，这看起来是人的情感变化，实际反映的却是内在的生命悲情。万木荒疏，花叶凋零，生命在无声的枯萎老去，一派寥落的式微气象，怎能不令人忧情怀伤呢？怀乡，思人，成为秋节的核心内涵。
汉末及魏晋以来的这一咏月的文化特色和起点，不能不说对唐代具有深远的影响。沿着魏晋人孤独冷寂的零落脚印，唐代的诗人们也平平仄仄的彷徨天降小子，断断续续的沉吟。唐人王建《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》诗云：“中庭地白树栖鸦，冷露无声湿桂花。今夜月明人尽望，不知秋思落谁家。”这里延续了思人的中秋传统主题，也显示了中秋节的一个重要内容，那就是赏桂花。此恰八月桂花正开时，而月宫里也是桂影婆娑，琼蕊绽放。天上人间，相隔成永，两相遥望，难以企及。清光如雪假鸭蛋，冷露如霜，琼花如冰，鸦声苍凉，这是何等的气氛呢？在鸦声的鸣啼中，滴露的清响落在心尖，那一剎时的凉意透心而去，叫人好不凄惋！而无声的秋露，自然令人想起《薤露》的挽歌，灵魂凛然一颤，冷到冰点。张九龄的《望月怀远》一诗，更是家喻户晓：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。情人怨遥夜，竟夕起相思。灭烛怜光满梁宝羚，披衣觉露滋。不堪盈手赠，还寝梦佳期。”生命中的渴望遥遥无期，现实世界成为难以逾越的高墙，一切都只能在无可奈何中，寄希望于虚幻的梦境了。
不管怎样，我们可以看到文人的中秋节并不热闹，而是独处在孤寂和冷清中，相思感伤，叹息吟咏，沉浸在个人的生命情感之中。诗人们群体咏月的景观，成为中华民族历史上颇为状观的文化现象。而赏月，玩月等等的节日活动也就不断兴起，中秋节也被国家正式确定。因此也敞开了中秋节民俗化的大门，其娱乐性日盛一日。
宋人的中秋节已经非常丰富了，喜欢享受的宋人发明了可口的月饼。从此，中国人的中秋就成了舌尖上的美味库车二中，被千家万户所睛睐，人们品尝着各式月饼，一个个笑逐颜开。文人们虽还保持了个体的风月情怀，但家庭的团聚气氛也是一个普遍的现象。黄庭坚的《减字木兰花》词就有生动的描写：“中秋无雨，醉送月衔西岭去。笑口须开，几度中秋见月来。前年江外，儿女传杯兄弟会。此夜登楼，小谢清吟慰白头。”虽则如此，中秋节迈向灯会，游园，吃喝，唱曲的娱乐步伐，越迈越大，直走到今天，席卷了整个中秋节的红尘情欲，却抛弃了其节日更深刻的触及生命与灵魂的终极命题。
中秋赏月，怎么赏？抚琴吟诗？还是对句长歌？今天的人们能有古人的那份情怀吗？有他们那等高雅的文化素养吗？大呼小叫，狂欢烂醉的现代人，不爆粗口就已很文明了。也就只能吃吃喝喝，用月饼把嘴堵上，如此也甚好！
在我看来，节日的关键点在时令。时令乃是上帝所设定，是一切生命的节点郑其斌。春节立而万物苏，秋节至而万物衰，此所谓春发夏盛，秋收冬藏。一切生命都是时间性的存在，节日正如时间的锺声，被一槌敲响。因此，过节的意义就在于人强烈的生命意识的觉醒，在于生命本体的认知，在于生命理念的建立，在于对生命本身的敬畏，在于对生命存在的关切，在于生命向度的归正，而非舌尖上的口感回味。否则，过节不过是欲望放纵的机会，人性堕落的陷阱！
中秋思乡的情怀和天涯分离的痛苦所深具的节日元素，是作为生命和灵魂的自然底色的呈现。技术革命压缩了时空的间距，思乡和分隔已经从生活中渐渐消除，也自然使思乡之情和分聚之苦从心灵中消失。团聚的生命意识和主题在人们的心中淡化，甚至荡然无存。人们也只在无限的娱乐中，尽情的享受现世的情欲满足和肉身欢愉。
然而，作为以团园为中心的中秋节，团园也仅是暂时的一种生活经过。事实上中秋团园根本就是一个美好的祝愿，因为每一个家庭都是残缺不全的，谁家地界无坟头？月园月缺，一如人事，往复循环。花开花谢，草枯草荣付晓田 ，云聚云散，风来风往，而人生代代，无穷无已，去留自然。人人都在园缺的交替和时节的转换中悲欢离合，把酒问月，光照无眠。每逢佳节倍思亲，这个“思”有两个方面，一为牵挂思念，一为追思怀想。前为生者，后为逝者。现代世界可以淡化前者的生活感受，却无法消释后者的生命悲情。

人最宝贵的是生命，《圣经》从始至终都在讲生命，专注于生命本身。失乐园就是失生命，而信者得永生，一始一终，都是唯求生命。每一时一刻，都是生命的关节点，当然也是生命的门坎。《传道书》说：“生有时，死有时……”一切都在时中。一个人在节日中如果丧失了生命的关切和情怀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？每一个节点上都空空如也，没有生命的印记，就等于丧失了自己。人若在每个生命的时间节点上签上自己的名字，那不就是写在了生命册上了吗？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中秋节，而我的中秋节是独自度过的，没有月饼，没有陪伴，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月下。记得大约在前年的中秋之夜，我独自一人登上小区的假山顶上，坐在石头上赏月，独享那份清心和宁静。浮云列空，明月款步，微风穿林，秋凉入骨。邻近高楼，不时传来欢笑和乐歌。我听着秋虫的鸣叫，看下临池塘的波光，思想纵横，与陶潜泡菊，与太白对酒帅之校草，与东坡唱词，与婵娟共舞。月光如水，云淡如纱。坐拥双月，一动一静布列瑟农，颇有意趣，甚是惬意。忽想天月为本，水月为影，人在世间不过浮光掠影，一如水月大唐高鸿，虚相而已，而其本体之月又为何？人在中秋或任何时刻，不能得悟其生命之本，徒在水光幻影的现象界追逐那一瞬而逝的涟漪，终将沉溺水底。
今年的中秋，我怕难以经受山顶的风寒了。因楼居的朝向，开窗无月松口古镇，只有万家灯火。看来我只能独步林间，望月而吟了。
中秋赏月，是不能无诗的，那就吟诗一首，以作将来的回忆。诗曰：
云高故乡远，水映一池寒。
千家举杯酒，万户开笑颜。
遥想亲故散，寂寞落花残。
风冷心亦冷，月圆人不圆尹俊熙。
----客子 2017.10.03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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