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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凯师

灭蚊灯箱【青浦文学】钟则均老师-看青浦

【青浦文学】钟则均老师-看青浦


他应该含笑而去的
——追忆朱家角中学钟则均老师
徐 辉
在仲春和暮春之交,又是一个清明节到来了,我忆起了钟则均老师。2003年我退休后移居上海,传来钟老师逝世的消息时,大约他已走了好多年了,但依然有点讶然,在我的印象中,他乐观豁达,身体一向很好,怎么说走就走了呢?钟老师也算得上是位青浦的名人了乌金血剑,即使不认识他的人,大约也知道他遍布全县的"钟体″题字,凡上了点年岁的青浦书画界知名人士,如岑振平、徐葆欣、张德宝、舒明浩、赵福良、张庆德等等,都应该熟悉或认识他的。我认识他是在1965年,刚从上师大中文系毕业,分配到朱家角中学教高中语文。我开始当然与他不熟,只见他身高约1.75米,40左右年龄,平时不轻易开口说话兰若词,一出口却全是冷笑话,令人捧腹时,自己却嘴角略歪,作莞尔状以回应。时间稍久,听同事交流间对他逐渐有了初步印象: 他是南下干部,江苏丹阳人,是个大孝子,国家三年困难期间,食品奇缺,供应紧张,每逢春节,有些如带魚.黄魚之类的紧缺物资供应,他必定年三十清早赶到市场去买,然后即刻回丹阳孝敬母亲。他还是个很有才能的人,书法、刻章、围棋、二胡,样样精通,书法落款也独具一格,为"中国江苏丹阳则均″,若有人向他讨教,他热情非凡,常滔滔不绝,口角吐出白沬,你不想听了还不行。拉人下围棋时,别人见他盛情,与他下了一局,想不下了也难。我想他当时还独身,周六、周日毕竟寂寞,见了个人想说说话,一起玩儿一会,也可理解。他也有自甘寂寞的时候。1966年开始的文革浪潮也卷入朱中学校,学生、教师分成派别,争来斗去,大字报贴满墙,辩论会天天开,人人在这出闹剧里当个演员,哪怕只是个跑龙套的群众角色,有的是不情愿地当了个反面人物,被批挨斗。而钟则均老师却独善其身,记忆里他没有贴过别人一张大字报,没有说过别人一句不实的坏话,有人在小组会上揭发他参加过反动组织,他嘴一撇算是回应,不作辩解,面不改色,无动于衷。我与钟则均老师熟识起来是1968年后,那年工宣队命我到学习班,整整一周犯人似的派人日夜看管,隔离审查我的家庭情况.本人经历及文革中的所有表现,这种威逼式的审查我第一次经历,虽不太好受,但以君子坦荡荡应对后,工宣队抓不住我的点滴不是,反而更是信任我,认为我刚从大学毕业不久,政治比较清白,家庭出身不属黑五类(地富反坏右),文革以来又没搞打砸抢的勾当,工作也有点能力,就由校革会常委提升我为革委会第二召集人,(已故杜秋田老师为第一召集人),让我负责学校教育教学工作,我也就与钟则均老师有了较多直接联系,便逐渐熟识起来梦断紫禁城。熟识起来了,他与我说话就多起来了,说的大多是对学校的意见和建议。当时的朱家角中学在井亭街马家花园,就是现在的朱家角著名景点课植园。有一次在学校后花园,他见到了我许怀欣,就与我嘎讪胡,边嘎边把我引到进后花园的墙边,墙上镶嵌了不少名人石刻碑帖,他说这些都是文物,常有人来拓字,容易损坏,建议学校每块碑帖上做一玻璃罩子严加保护。我见他对这些文物如此用心,当即同意在领导班子开会时提出来讨论,他当然很高兴,我也确实在开班子会时,把钟老师的提议当成一件重要事提了出来,但竟无一人响应,只说见人拓字让他离开即可,我也没反驳说有人拓字时别人不见或见了不说怎么办呢?我的话还不到别人必听的时候,就自觉不再出声,以后见了钟老师,也以此理由敷衍过去。现在我见这些石刻还赤膊贴着墙站着,既有损害之虑,又不美观,只能在內心向已离去的钟则均老师说声抱歉。我不知道钟则均老师何校毕业,读的什么专业,教授什么主科,但我知道他能教授不少学科。有一学期缺一位教授音乐的老师,我不知请哪位老师去上为好,课表也很难排定灭蚊灯箱。钟老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,跑进我办公室主动请缨,我自然喜出望外,就决定由他担任音乐课教师。凡上音乐课,一般的乐器都是钢琴,音乐室里也有,但他上音东课总会带一把二胡,钢琴自然成了摆设。开始他拉二胡上音乐课,学生觉得新鲜,拉拉唱唱倒也效果不错。没隔多久,学生的新鲜感逐渐消退,教室犹如茶室,吵闹声压过二胡曲调,他真动肝火了,跑进我办公室告状,我立即起身陪他到音乐室,室內乱窜的学生立即归位,说话的声音立刻静止,钟老师的肝火也慢慢压下,坐下后二胡声又起,学生也随声哼唱起来,我站在音乐室门口,直至散课。那时学生年幼,胆子不大,听我在开学生大会时常常点名批评,有的做了错事的学生甚至要被我叫上台去作检查,调皮的学生都怕了我了,再喧闹的教室,只要我门口一站,立即鸦雀无声。以后钟老师的音乐课,我不时去站班,形成了一种定势,他也摸索出了一些方法,总结出了一些经验,音乐课一直到学期结束竟平安无事。除了琴棋书画,养花弄草和收集书报古玩是钟则均老师的两大爱好。他住在朱中塔楼(望月楼)边的平房中,房前有个五.六平方米的平台,平台上放满了种了各种花草的盆盆罐罐。每天早晨起床洗脸时,他必定在平台上刷牙,边刷边看那些花花草草,常常让牙刷停留在嘴角,俯身双手拈花惹草,拨拨泥土,扶扶花枝,任让牙膏白沫滴落衣袖也全然不顾。没有半个小时,这样的刷牙不会停止田野的春天,且年年如此,日日如此,真有能耐。当时我独住塔楼(望月楼)第三层,经常从他房前走过,凡被他撞见,非拉着我看他的花花草草,作一番详尽的介绍,我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,听也不是,走也不是,只得找个机会脱身。以后凡是从塔楼下来经过他屋前,见他蹲着侍弄那些花花草草,我就悄悄从他身后溜过吴世界,林杰妮或者躲在楼梯口,等他进屋去了,才快步离去。我真的怕了他了。说到他的爱好书报古玩收藏料峭的意思,那不是一般的爱好,那是相当的爱好。其他住校老师一般都是几人合住一间房,只有他独占一室,且面积不会少于20平方。他的房内除了一床一课桌,满地都是他收集来的书报杂物,只留下从门口到床边的一条狭窄小路,有些大的物件,如有块"漱月山房″石碑,房内实在放不下,就藏在了塔楼楼梯的角落里。有教师跟他打趣说,给你个操场,你都可以把它摊满,他好像受了表扬似的显得十分得意。有次他侄儿来看他,他请侄儿喝黄酒,菜很少,他就用柠檬片嵌入杯口当菜吃,还喝得兴起时,取出远古石刀箭,说它可以见证千年淀山湖而欢欣雀跃。有一次学校搞卫生检查,我让他把房内的东西整理一下,不需要的丟掉一些,他却说这些都是他觅来的宝贝,不但丟不得,连搬动一下也不行,一动就找不到要找的东西了。我害怕了,不敢再吱声,若丢了什么宝贝东西,我如何赔得起?只得让他卫生检查时把门关上走人了结。他的房只有他一人走得进,即使开着门别人想进也难,这一点不知他何时何地认了的干娘说得最形象。有一天这位干娘带了点农产品来看他,竟无地可放这些东西,干娘感叹说: "你这屋只有乌龟才能爬得进啊!″同事间传闻此事,捧腹不起。钟则均老师最得意的绝技是写得一手好字。也有很多写一手好字的人,但总离不开行楷草隶篆这些字体铁血丹心简谱,但他的字不行不楷不草不隶不篆,独成一体,圆润秀丽,人称"钟体″,所谓"字字珠玑″恐怕也不为过,虽名声在外却不自命不凡,人请题字总不推辞,因此他的"钟体″一时在青浦各地可见。有次我见他手握笔和桶正登梯而上,我劝他别爬高写字,一不留神摔下会丢命的,他咧嘴笑称自己有两条命,一条是娘给的生命,另一条是艺术之命第十三号仓库,即使丟了娘给的生命,还有一条艺术之命常在。我竟无话可说。1975年9月,教育局未与我打招呼,把我调离朱中,到青浦中学党支部任职,自此以后很少见到钟则均老师,也很少听到他的消息,只是到处看见他的"钟体″书法,感受到他的艺术生命的光彩。2003年退休后,我迁居上海,偶尔会传来些钟老师的消息。首先传来的消息是他离休后结婚了,我为他终于脱离了独身生活而高兴。但我也担忧,他那一屋子觅来的宝贝会不会随他而去呢?那位女士不见得让新房建在垃圾般的宝物里的。如果钟老师仍爱着那些个宝贝,肯定不会爱上不爱他那些宝贝的女士的,如果钟老师爱着那位女士,肯定要割爱那些宝物了,"魚与熊掌不可兼得″,他的干娘说过他的屋只有乌龟爬得进,我想那女人肯定不想像乌龟那样生活的。果然,后来听说他与这位女士吵嘴了,吵得很凶,还上了法庭。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而吵上法庭,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,不想追根刨底去问原因,但愿不是为了他的那些宝贝。唉,想这些干么呢,不是庸人自扰吗?再后来又传来他第二次结婚的消息,我很惊讶,更是为他高兴。我们一般人年轻时结了婚,就相守终生到老不娶媳妇了,他倒好,年轻时不结婚,离休后竟二次结婚,艳福不浅,上天还是很眷顾他的。不久又有了消息卓文君诀别书,说他的第二位新婚女士是跟他学书法时相识相爱的,婚后这位女士还特意去医院妇科咨询,有什么办法让她如少女般与新婚丈夫钟老师享受男女之欢。传来这消息的人是当笑料调侃的,但我却十分钦佩那女士的妇道,既然爱了,就要爱得认真,爱得坦荡,爱得彻底。中国人封建了几千年,做着男女之事,却羞谈男女之欢,魯迅先生也不例外,他在某一天的日记中写道"昨晚伦敦了一次″,什么是"伦敦″呢?注释中说"伦敦,即男女之欢也″,足见鲁迅先生也羞于直说这男女之欢的。我们中国人几千年来是相当保守的超凡者游戏,不像现在社会一开放,不能说了,说这些就离题了。最后传来的消息,是钟则均老师病逝了。他什么时候得的什么病,在哪年哪月那日病逝的,别人不说,我也不好问,因为不是最近的事,传这消息来的人也不一定清楚。
怎么说他的不去管了,但钟则均老师己病逝离世是真的,他不会得罪人,自然不可能有故意诅咒他的人。钟则均老师走了,他已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完整的男人,应该是含笑着离去的。他虽已离去,但他的音容笑貌还在,他的"钟体″书法还在,人们犹在想起他,纪念他,如果他看到我的这篇追忆他的文章,一定会咧嘴莞尔,得意一笑吧。他去了,我愿他在天之灵安息。
作者 徐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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